和州有一个财主,名字叫胡宦仁。这个人喜欢吹牛拍马,阿谀奉承;又喜欢欺上瞒下。为了达到自己做官的目的,他往往不择手段,经常巴结和讨好知州大人,还向知州大人行贿送礼。在他苦心钻营下,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,当上了本州最大一个县的知县。胡宦仁上任之前,地方上吹嘘拍马的那些土豪劣绅们,纷纷前来祝贺,有的担挑,送来厚礼;有的扛着鞭炮,在大街上连放数日;有的送来匾额到胡宦仁府上恭维祝贺,闹得满城沸沸扬扬,乌烟四起,扰得左右邻舍不得安宁。
张仕禄听说胡宦仁通过钻营当上了知县,很快就要上任了,十分鄙视,也十分愤恨。他特地用金红色的纸张,做成了一个巨大的横幅,上面四个大字:“吹拍捧欺”。将这个横匾亲自送到胡宦仁的府上,高高地悬挂在胡宦仁家的大堂前。胡宦仁正要上轿赴任,一眼看到了这个横匾,立即将脸拉了下来,连忙吩咐左右家丁,赶快将这四个大字的横匾摘下来。并用手指着张仕禄大声地训斥道:“大胆刁民,本官今天就要走马上任,本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,我哪里做得不周,哪里做得不到,你竟敢这样侮辱本官,嘲讽本官,难道你想令我难堪?令我做不成这个知县吗?”胡宦仁越说越气,连忙对左右家丁说:“快来人,将这个刁民给我拿下,送入县衙!”
张仕禄有备而来,他看到胡宦仁不可一世,暴跳如雷的样子,正中自己的下怀。于是,张仕禄走上前,呵住正要动手的家丁们,不急不慢地说:“且慢,让我把话说明白,你们再抓我也不迟呀!”家丁们被张仕禄这种大义凛然的样子给吓住了,一个人也不敢上前动手,胡宦仁也被张仕禄的样子给怔住了,愣在一边。张仕禄对着胡宦仁继续说:“胡大人,你正要上任履新,当你的知县,我特地制作这块横匾送来向你祝贺,‘千里送鹅毛,礼轻情意重’,难道嫌我的礼薄了不成?”然后,张仕禄指着自己横匾上的四个大字解释说:“‘吹拍捧欺’,吹,送行吹吹打打;拍,老爷拍鞍上马;捧,众捧新官上任;欺,欺压必受惩罚。”胡宦仁和左右家丁都听愣了,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张仕禄咳了一下嗓子,用调侃的口吻说:“胡大人,还有在座的各位,匾额上的字,难道有错吗?”在场的众人一听,连忙拍手称好。有的说:“写得好,写得妙,实在是妙啊!”胡宦仁感到十分尴尬,一时无话可说,只好红着脸就坡下驴,对张仕禄十分客气地说:“感谢贵客,改日有请吧!”说着,一面拱手,一面上轿起程了。
胡宦仁刚上任不久,便开始欺压百姓,搜刮民脂民膏,他把搜刮来的大量金钱,名贵花木,用骡车驴车装载后,往家里送。这一天,胡宦仁正在让随从将花木装车的时候,正巧张仕禄从县衙门前走过,看到这个情景,马上挺身而出,趁着胡宦仁和他的随从不备时,伸手将拴驴的缰绳解开了,驴子一低头,就能够到面前的一盆牡丹花,驴子一口咬下了牡丹花,放在嘴里嚼着。胡宦仁一看到驴子咬断了牡丹花,还放在嘴里嚼,顿时火冒三丈,气得直跺脚,一边恶狠狠地对随从说:“你们还不快点抽打这个畜生,它把我心爱的牡丹花吃掉了。”随从人员一边抽打驴子,一边大声谩骂畜生。张仕禄看见身驮财富的骡子,又好气,又好笑。随口吟了一首诗,嘲讽胡宦仁:“驴吃牡丹,这畜生满口富贵;骡驮财宝,那杂种浑身金银。”
胡宦仁乍一听,眉开眼笑,喜形于色,蛮是高兴。心想,人人都说张仕禄嫉恶如仇,好打抱不平,今天倒也为我咒骂了那个畜生,这个人真是难能可贵呀!没过一会儿,胡宦仁转而又想,不对呀?张仕禄这话里好像有刺呀,说什么“满口富贵”,“浑身金银”,这不是指桑骂槐,明明在骂我吗?于是,怒火心中烧,勃然大怒,他让随从将张仕禄带到自己跟前,穷凶极恶地说:“大胆刁民,你刚刚是明里在骂畜生,暗地里却在咒骂本官,还竟敢恃才傲物,指桑骂槐,你该当何罪?”张仕禄不慌不忙,不卑不亢,假装陪着笑脸说:“胡大人,您不要多心多疑,牡丹花又叫富贵花,财宝花又叫金银花,驴子吃了牡丹,不是满口富贵吗?骡子驮了财宝,岂不是浑身金银吗?我怎么敢骂大人呢?”
胡宦仁心里想,张仕禄果然是一个怪才,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,能言善辩,就是老跟我过不去。今天何不趁这个机会,也戏弄戏弄一下他。胡宦仁想到这里,心里还美滋滋地笑了两下。这时,刚好有一只羊和一条狗路过这里,胡宦仁立即吟道:“羊头且喜生牛角。”张仕禄一听,也不示弱,马上出口吟道:“狗嘴何曾长象牙。”胡宦仁一听,就像鱼刺卡住了喉咙,气得直翻白眼。胡宦仁自愧不如,赶紧退避三舍,不敢再跟张仕禄斗嘴了。
时隔一年,胡宦仁的父亲病故了,胡宦仁借机敛财,大办宴席,县里的土豪劣绅,不法商人和一些游手好闲的人,纷纷前来捧场吊孝,奉送祭品。就连知州大人也派人送祭品来到胡宦仁的家。胡宦仁家里挽联挂满堂屋,吊孝的人成群结队,锣钵、铃铛、喇叭,吹吹打打,热闹非凡,闹得城里半条街也不得安宁。
张仕禄实在看不顺眼,一气之下,也买了两段白布,写成一幅挽联,送到胡宦仁的家里。胡宦仁一看张仕禄也带了挽联来吊孝,很是感激,但又生胆怯,他不知道张仕禄这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既然张仕禄来了,也不好回避,只好装着十分感激的样子,迎上前,眉飞色舞,假惺惺地说:“张老弟呀,承蒙你前来吊孝,我胡某实在不敢当呀!”张仕禄佯作谦逊地说:“胡大人,一点点薄礼,何足挂齿!”胡宦仁故意作态,连忙走上前说:“请坐,喝茶,喝茶。”张仕禄看到胡宦仁假心假意的样子,心里很不舒服,于是说:“不用客气了,我还有点小事在身,不坐了,先告辞。”胡宦仁巴结不得,连忙顺水推舟地说:“那就请便了,张先生,恕不远送。”张仕禄刚出门,胡宦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喊来儿子,他知道张仕禄有才学,又能言善辩,还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内容呢?于是,他对儿子说,你将张仕禄送来的挽联拿过来,念给你娘听听。胡宦仁的儿子连忙走过来,满屋里前来吊孝的人也围过来,挽联慢慢地展开了,一面展开,人们一面念道:“吊客近千人,非亲非故,尽是螳螂爬热灶;挽联悬百幅,不清不楚,溜须拍马闹空腔。”
胡宦仁一看,顿时气得目瞪口呆,那些前来吊孝的人,看到挽联以后,也羞得面红耳赤,一言不发,灰溜溜地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