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篇:渔邱渡巧遇浣纱女
两千五百多年前,楚国有个昏君,他偏信奸臣,爱听谗言,陷害忠良。一时,宫廷上下君不君,臣不臣,被他搅得天昏地暗,鸡犬不宁。那时候,楚国大将伍奢,有两个儿子,一个叫伍尚,一个叫伍子胥,都是忠心保国的将领。兄弟俩肝胆相照,跟着皇太子去守卫边疆。“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”,英勇杀敌,屡建战功,真是首屈一指的名将!
一天,奸臣在国君面前说:伍奢父子仨有谋反之嫌,不杀掉他们,唯恐江山不稳,后患无穷。昏君听了之后,不问青红皂白,说道:“这还了得,定斩不饶!”于是下令捉拿他父子仨,斩草除根,免留隐患。
伍子胥听说父亲和胞兄已被国君处死,一时双泪俱下,悲愤交集。心里骂道:“祸国殃民的昏君,你等着吧,我定要为父兄报仇雪恨!”说罢,就连夜逃难去了。他披星戴月,日夜兼程,千里迢迢经过昭关。可是,昭关关口把守严密,又怎能闯过去呢?伍子胥经过一番巧扮化装才机智地闯过关口。他又马不停蹄,一路惶惶不安地跑到了和州长江边,寻找过江渡口,以便尽快地投奔吴国。
这一天,时值黄昏,日落西山。耕夫已收锄而归,鸟儿衔食回巢。此刻,伍子胥站在江岸左顾右盼,翘首渴望,不知渡口究竟在何处。他连呼几声船家,但无人回应,也不见渡船的影子,伍子胥急得直跺双脚,心急如焚,心想:倘若追兵赶来,岂不退无去路,束手被擒吗?哎呀呀,真的天将亡我吗?
正在他焦急之际,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捶衣声。闻声寻去,只见一位浣纱女身着素装,手举棒槌,正弯着腰蹲在渡口旁洗衣呢。伍子胥欣喜若狂,急匆匆地上前,躬身施礼,说道:“有劳大姐,我新来乍到,地形生疏,请问这江边的渡口在何处呀?”
浣纱女并没有抬头看来人,也不立刻回话。仍然一下一下捶打她的衣服。伍子胥以为浣纱女未听见问话,又忙抢上前,欠着身子对她重说了一遍。此时,浣纱女才慢慢地回过头看问路人。哦,却原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呀!顿时,脸上一阵绯红,内心感到十分愧疚,连忙起身,手朝东南方向一指,说道:“老伯父,休怪小女无礼,我刚才以为你是……噢,您问渔邱渡么?” “是的。”“呶,那一片芦柴滩的南边即是!”伍子胥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,喜出望外地说:“多谢大姐!不过……”
浣纱女听了,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:这位老伯真蹊跷哩,渡口不是摆在那里吗?你去了就是,莫非要小女为你引路不成?她朝伍子胥微微一笑,道:“嘻嘻,老伯父,小女已实话相告了,你就快去吧!天色将晚,若再耽误,恐怕搭不上船了。”
伍子胥有苦难言,想了想,终于低声对她说:“是呀,是呀。不过——西边大路若有兵家来追我,你就说,没看见。望大姐多行方便吧!”
浣纱女心想:哦,这老伯一定是个遇难之人,看他颤颤惊惊的样子,好可怜的!……她想着想着,便忍不住流下了泪水,立刻对老者产生了怜悯之情。于是,浣纱女点点头,嘴里应诺着:“嗯,嗯。”
伍子胥两手一合,恭恭敬敬地朝她作个揖,连声道谢,便转身走了。可是,当他走了一段路时,心里还是十五个吊水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的,生怕走漏了风声,发生意外,又惶惶然返回,再三叮嘱她说:“大姐,我看你相貌端庄,一脸和善,是个好人呵!真话相告于你,我身后有追兵捉拿,性命相关!你要守口如瓶,取信于我。鄙人我过得江去,日后定要报答于你的!”
浣纱女两眼噙着委屈的泪水,呆呆地盯着他,说:“老伯父,你的叮嘱,小女一一铭记在心,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?”
伍子胥忙摆手说:“不不不,我是说世道枵薄,人心难……”
浣纱女苦苦一笑说:“人心难摸,是吗?老伯父,你放心去吧!……”说罢,喉咙管发硬,再也说不下去了。她对天长叹,顿觉得两腿绵软,支撑不住。回过头来朝西边大路上望去,双目炯炯,射出两股愤怒的光芒;又向离去的伍子胥看了一眼,忍不住的泪水簌簌而下。这时,浣纱女长叹一口气,随即从头上抹下一朵洁白的栀子花,顺手插在岸边湿土里,身子向前一跃,“扑通”一声投进了滔滔的江水之中……
波涛汹涌的江水带着浣纱女一颗洁白的心,远去了……
下篇:芦滩边幸逢“渔丈人”
落日余晖,彩霞橘红。江面上犹如流淌的碎金在波峰浪谷中跳动、闪烁。正是天色将晚时分。这时,伍子胥站在大堤上,面对波涛滚滚、浩渺无际的长江,却不见渡船的影子,心中焦灼不安。无奈,便自言自语道:“莫非我来晚一步,船家系绳收桨归去了?眼见白浪滔天,波涛万顷,又无舟可济,倘若再拖延了时辰,追兵一到,我命休矣。”正悲叹之际,忽见那江东浪花里有一渔父划动着一叶小舟,向这边缓缓飘来。伍子胥见此情景,霍然由忧变喜,乐不可及。他急切切地向渔父招手呼喊:“船家,船家!快划过来,我要过江呵!船家……”
渔父听来者呼声急迫,非同寻常,知道内中必有蹊跷,便速速划动双桨,像箭似的朝岸边靠拢。正在这时,他隐隐约约只见西边大路上,尘烟滚滚,人影晃动,陡然心生疑团,停下双桨,不敢靠岸。稍顷,他眉头一皱,随口唱起了一首渔歌:
太阳下山月东升,正是人归鸟回林,
客家可见马蹄疾?请君芦苇暂栖身!
伍子胥听罢渔歌,心里已明白大半,回头一看,果然是追兵已近。他不禁大吃一惊,说:“哎呀,不好,兵家已追上来了!”于是,他转身向右边江堤一拐,便一头钻进了莽莽苍苍的芦苇丛中去了。渔父见他已隐身而去,也忙将小船弯到江岔一侧,纵身上岸,躲进了芦苇。
追兵临江,喧嚣一时,见此地毫无动静,也就打马向别处追寻去了。
皓月当空,洁白如银。此时,渔父听岸边闹声已定,就轻脚轻手地划动着小船,向渔邱渡口这边靠拢来。他抬头朝四下一看,不见了客家,心中暗自好笑:恐怕他吓呆了,还没苏醒过来吧!他抹抹胡须。又唱起了渔歌:
日落西下余心悲,月出东山君未回,
不知客家急何事,快来登船渡子飞!
伍子胥听到渔歌,心中暗喜,顺手扒开芦叶,探头一看,追兵果真走了,就放心大胆,走了出来。渔父见他困倦受惊了,面有饥色,心里很是过意不去。他对伍子胥说:“客家受惊了,不知你何时进的餐,此时恐怕饿了吧?待我回去给你讨点吃的,吃饱了,喝足了,我们好开船呵!”
渔父见他还犹豫不决,就宽慰他说:“客家,你在这柳树下稍歇片刻,我随后就来!”说罢,转身走了。
伍子胥站在柳树下望着离去的渔父,忽然浓眉皱起,心中不由得产生了疑团:倘若他此去禀报官府,我将如何逃脱得了呢?……常言道:一日被蛇咬,十年见索惊!他不声不响的又隐身于万绿丛中。
当渔父大步流星地端来饭菜时,却又不见伍子胥。他自言自语地说:“哦,人呢,人呢……”便一脚跨上船,故意“咚、咚、咚”敲响船板,道:“客家,快来吃饭吧,我要开船啰!”
伍子胥虽然身藏一边,但对渔父的每个行动和每句话,都看在眼里,他想道:这渔父举止稳重,言谈不凡,待人以诚,可能是江上的隐士吧!想到这里,他解除了顾虑,便从芦丛中走了出来。
渔父一面悠悠荡着桨,一面同伍子胥拉呱起来。嘻嘻哈哈,全忘了刚才的惊骇。他对伍子胥说:“客家,我昨晚做了个梦呀,梦见天上有颗亮星落到我船上。哈哈,老汉我就知道今日必有贵人同渡喽!这不,与君相逢,果真如此嘛!看你白须银髯,相貌堂堂,却非一般常人啊!你姓甚名谁,为何落得这般下场?哎,客家,我是卖命渡你,你可要向我从实道来哟!”
伍子胥看他一副忠厚老实相,和善待人,就把避难之事,从头至尾说个明白,渔父听了嗟叹不已,非常佩服。
轻舟慢桨,悠悠深情。说说笑笑的工夫,不觉已到彼岸。相见时难别亦难,留恋之情,难舍难分。伍子胥毅然解下腰间七星佩剑,双手捧到渔父面前,含着一汪泪水对他说:“这把剑是我家三代传世之宝,价值百金,为报翁之恩,相赠于你,请收下它吧!”
渔父见他如此义气赠剑,心情激动,忙摆摆手,哈哈大笑起来,说道:“我听说君王有令,得伍员者赐粟五万石,可晋升大夫。如今,我渡你过江,一不图重赏,二不为高官,难道我利欲熏心只贪你一把百金之剑吗?留着它,好成全你的大业吧!”
伍子胥不管怎么说,渔父还是不肯受剑。他深感抱歉,满腹感激之情,一时难于言表。他只好请渔父留下姓名,以图来日报答。
渔父听了却意味深长地说:“我是看你受冤负屈,才放舟渡你,难道你是为了报答我而来渡江的吗?唉,大丈夫要高瞻远瞩啊!”
渔父一席话,令人感断肠。伍子胥颤颤巍巍地对渔父说:“你虽不图报答,但我的心又何以自安?”他一再请求渔父留下姓名。
渔父无奈,叹了口气,说道:“今日幸逢,机遇难得,你逃楚难,我放楚敌,安能提名道姓?况且你戎马生涯,我舞船弄桨,何时才能相见呢?哈哈,倘若老天有眼,他日巧遇,我呼你为‘芦中人’,你就称我‘渔丈人’吧!”
伍子胥听罢欣然抱拳躬身,连向渔丈人作揖拜谢,这才频频招手,惜别而去!